曲令敏故乡南阳的药草之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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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的药草(之二)

文/曲令敏

~狗药蛋~

狗药蛋又叫药狗蛋,就是半夏,不怕热,夏至前后长得最旺,所以叫半夏。

我认识的狗药蛋,名字不好听,长得倒是清俊,卵形的叶子三片共一根叶柄,薄地一棵三五根,好地五七根一簇,拥着三几个花勺,花勺外绿内紫,还有一根小舌头须子,支支楞楞挠着风,特得意的样子。

狗药蛋不是野菜,也不是饲草,不讨喜也不讨厌。小孩子喜欢它,爱摘它的花勺玩,重要的是挖它的块茎——狗药蛋,晒干好卖钱。

挖狗药蛋的孩子拿着小镢头,背个布袋子。找到好地块,都是带勺的,半天能刨二三斤。

挖回来,也不用从袋子里倒出来,拿去坑塘边,在水里涮涮,搁搓衣石上搓,搓一会儿倒出来,把搓掉的皮拣扔了,再搓,搓到一颗颗白亮亮的,拿回去盛在竹筛儿里,放通风朝阳的地方,几天就干透了。白中泛点黄最好,如果雪白雪白,有可能是霉了用硫磺熏的。

所以叫狗药蛋,是能药死狗吧。这东西好看不好吃,人如果吃了,会中毒,口舌麻木,说不出来话,恶心呕吐,腹泻。严重时呼吸困难,喝点姜汁、醋能缓解。

有医书记载:生半夏外用,治痈肿。炮制好了是一味很好的中药,用于痰多咳喘,呕吐反胃,胸脘痞闷,梅核气等。

半夏始载于《神农本草经》,医籍初见于《伤寒杂病论》。

因为唐河县的半夏质量好,药用价值高,素有“唐半夏”之称,今已成规模种植,且和“唐栀子”一起,获得了国家地理标志证明商标。

~毛苍子~

毛苍子苗小的时候挺好看的,紫茎绿叶儿,叶背还没有变白,看着像豆苗,剜野菜的人真想把它们掐了焯焯吃。可大家都知道它有毒,吃了会死人的。

毛苍子就是苍耳,不知道为啥叫这个名字。苍耳有开五瓣黄花或是粉色花的,图片上很好看,可我没见过。我见过的是绿色球形上面有胖豆芽一样短短的雄蕊,整体像冠状病毒,没有一点儿美感。它的果实小如酸枣核,结疙瘩成串儿,裹满了尖刺。小屁孩儿们闹着玩儿,会摘下来往别人头发上揉,只要粘住了,想要摘下来,不拽掉几根头发是不可能的。闹新媳妇的时候,坏小叔子也会拿这东西往新嫂子身上头上扔,这是最恼人的。

我不记得有没有人摘苍耳子卖钱,可能它比较贱吧。我小时候割柴割过老于秋的毛苍子,好烧,起焰,却扎手扎得厉害。有老黄蒿和驴赶棍儿的时候,是不去割它的。

《本草纲目》记载苍耳的药用价值有8条之多。今药书有记:毛苍子含苍耳苷,黄质宁、苍耳明等,全草入药。除了对感冒,头风,头晕,鼻渊、目赤、风温痹痛、拘挛麻木等多种疾病有效,还有降血糖的效用。

~香附子~

香附子是雪草的块茎。雪草是莎草科、莎草属的野草。这种草有好几十种别名,雪草只是中原农家的一种叫法。雪草的叶子像韭菜也像兰草,却没有韭菜的厚重和兰草的清雅。它们成大片生长在田间地头,或是低洼潮湿处,很难根除。雪草看上去星星散散,草棵也不大,就是根深,一棵一棵使劲儿往深里刨,把那个药用的香附子带须根儿刨净,才算斩草除根。

对于农民来说,雪草是最没用的草,它不能吃,喂牛羊吧,割起来不上手。有用的那颗香附子,个头儿小,带着钢硬的毛须子,挖起来费劲,卖不了大价线,所以不受待见。

雪草花期很长,从5月开到11月,出穗开花的时候,最能吸引没事干的小屁孩儿,他们拔出三棱的花茎,两个人捉住两头往中间劈。干什么呢,算算左邻右舍有身孕的女子生男娃还是女娃。若是一劈两半,是男娃,若是中间有相连的地方,就是女娃。这其实没一点儿准头,儿戏罢了。

香附子主治肝郁气滞、消化不良。它还是一味治疗妇科病的良药,用不同的方法炮制,性能和用途就不一样,在许多中草药配方中都会用到它。

~芦山草~

芦山草是南阳的叫法,正宗的名号应该是芦草。

芦山草生长于水塘边儿、河沟边的湿地和沙土地,老鸹不拉屎的岗田薄地它也不嫌弃,我曾经在鲁山县西部的大山上见到过它们,可以说是不择地而生吧。

年出疹子,我们那儿叫“出肤虫儿”,奶奶就用茅根儿、芦山草根和黄花苗根儿熬汤让我喝,说是“表表”出齐就好了。上学之后,每年春天有流感的日子,校长就让离学校最近的冯庄村民熬三根汤,有时候还加上绿豆,两只大木桶挑到校园里,下课时,让大家排着队舀了喝。

作为草,芦山草的叶子太硬,扎手又扎嘴,割草娃儿一般不会感兴趣。只有到了没草割的时候,才会割些棵小叶柔的充数。其实芦山草的味道应该是不错的,它空心分节的根很白,有甜味。

一年四季中,芦山草春天最招人待见。小孩子感冒发烧,大人得了流感,都离不了芦山草根儿。拿个镢头或是老虎耙子,照着根部刨下去,不费多大劲儿,白生生的芦根就露出来了。横生竖长,筋筋拽拽,用力薅才能薅出来。

芦山草根生嚼淡淡的,没有白茅根甜,除了熬三根汤,没人刨它。

《本草纲目》记述芦根的药效:“清热生津,除烦止渴,止呕、泻胃火,利二便。”今人研究它的成分和药效自然又丰富了不少。不赘述。

~面条菜~

要说面条菜是一味中药,我的父老乡亲不一定会同意。可网上药店和执业医生都有这样的说法:面条菜“全草药用,性凉,清热养阴、润肺止咳、凉血和血、止血调经,用于虚劳咳嗽、鼻出血、吐血、尿血、肺脓肿、月经不调“。

面条菜又叫麦瓶草,是石竹科、蝇子草属。5、6月开花儿,6、7月结果。之所以叫麦瓶草,一是面条菜大都长在麦地里,起莛儿开花,伴着拔节的麦子。二是面条菜花开粉红,蒴果像极了名瓷花瓶。

面条菜是野菜中仅次于荠菜的好菜,肥嫩的叶茎丢面条锅或凉调,极鲜美。小时候吃它是为了充饥,现在面条菜上了大都市的餐桌,只为它富含维生素、氨基酸和人体所需的多种矿物质。

除草剂广泛使用之后,麦田里已经很少见到面条菜了。不过作为良好菜种,面条菜已被越来越多的人在大田里种植。

曲令敏,年出生于河南省唐河县,年毕业于河南大学中文系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河南省散文学会副会长。出版有散文集《有情如画时》,作品集《消失的田园》,随笔集《山思水想》《地板上的母亲》《河之书》《河之源》《一晌清欢》等。文化影响力特邀作者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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